陆羽化登仙

元旦回来,等我。

【杀破狼】《少年游》·章五

《少年游》·章五

       七八点星天外,月黑风高夜。西北玄铁营驻地附近,西北辎重处,趁着月色,偷偷摸摸地摸进几个人的身影。
       两三点雨山前,风卷书窗沿。长庚在小镇客栈的床上幽幽睁开双眼,眼底微微泛红。

        这西北军驻地是威名赫赫的玄铁营驻地,西北辎重处更是玄铁营的命脉,按理说不该出现这么严重的巡防漏洞,然而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换防竟出现了一刻钟的间隙,无人当值。
        这伙趁虚而入的人手脚利落,配合默契,他们飞快的从板车上卸下一桶一桶的东西,飞快的抬进库房,每个人精准的都像一台重甲上咬合精密的齿轮,协调而规范,彼此之间半句交流都没有,一切都在无声中进行。最后一个桶卸载完毕,这伙人飞速地处理完马和拉车,好像一瞬间似的散的干干净净,消失不见,他们前脚刚消失,后脚从墙角齐齐整整拐出一队巡防的重甲。
        

       顾昀在远处隐蔽处站着,脸上架着个千里眼,极其精致的那种,无声的注视着这一幕。
       西北辎重处存放着玄铁营大部分的战备紫流金,平日里就像个大号的火匣子,普通人闻不到,顾昀这狗鼻子可是灵敏的不行,空气中飘来若有若无、紫流金独有的清苦香气。
       他看了片刻,见巡防的人手出来了,便收了千里眼,把那长筒三下五除二缩成根短棒,收进了怀里。
        那千里眼是西洋人进贡的小玩意,比大梁的工艺精湛,能看的更远更清楚。李丰办事惯来打一棒子给一甜枣儿,一面削了玄铁营的军备配额,转手又把这些无关紧要的小玩意拿来赏赐,也不知道收买的是个什么人心。

       沈易一张忧心忧肺的老妈子脸戳在了他后面,幽幽地出声:“子熹,我就说没问题,又不是第一次入库,你到底揪心个什么劲儿,非要过来看看。”
       “心里不踏实。”顾昀言简意赅,“可能是我想多,走吧先回去。”
       “你是不是对这次做生意的那个贾老大不放心?这人咱们以前也接触过,知根知底啊。”
       “一堆亡命徒,不是什么大事。”顾昀匆匆一点头,声音平淡,也听不出什么情绪,“那个姓贾的没问题,但他派来交货的人突然换了。”
       “……我回头再派人去查查。”

       两个人赶过夜色,顾昀很长一段时间没说话,大约是在脑子里过一遍线索,飞速思索,沈易知道他的习惯,憋了一肚子的唠叨,倒也当真没出声打扰。
       直到临近中军帐前,顾昀刚掀了帘,忽然又回头叮嘱,“嗯,不仅要查,最近几个月的生意你都给我盯着,必要时把那姓贾的和他手下都给我请来。”
       玄铁营主帅掷地有声的一个“请”字说的萧杀,绝不像是字面上的请,沈易心道怕是这生意伙伴得遭殃,然而顾昀对危险有种野兽似的直觉,若他觉得不对,那八成就得提高警惕。
       沈易领命去了,顾昀回到帐中,把自己往那简陋的行军硬板床上一摔,脑子里乱哄哄的一片。

       一会儿是紫流金黑市的弯弯绕绕,又琢磨着开春了沙地里的沙匪又该蠢蠢欲动,不时又冒出两首西域小调的旋律,杂乱无章地闹成一片,半响都没睡着。他突然福至心灵地想起很久以前——其实也没多久,最多两三年前,长庚闹着要跟他来西域,还嚷嚷着想参军的事。
       一想起长庚,顾昀纠缠如乱麻的心突然就静了下来。他翻了个身,架着长腿瞅着昏暗的账顶瞎想,擅自在脑子里给人勾了个形象,巴掌大的小人少年小长庚,小脸气鼓鼓的,叉着个腰,怒气冲冲地一蹦一蹦,指不定还要半气半倔地喊一句,“义父!”
       怀里的千里眼和长庚的小竹笛静静地放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他胸口。顾昀渐渐的睡了过去,意识模糊前最后一个念头是:当兵有什么好的,这么多事儿,他干嘛想来西北吃沙子……外头又有什么好的,干嘛在外面乱跑也不肯来西北…
       军帐账顶黑漆漆的帆布压下来,床头灯忘了熄,年轻的将军携着万千思绪遁入梦乡,身上被子只草草搭了一半。


       花开两地,各表一枝。

       长庚一行人在天黑前赶到了青龙镇上,入夜前落了场雨,钟蝉就没让长庚出去晃悠,师徒两人窝在小房间里谈了许久的学问。
       钟蝉教导人的方式很是特别。说实话一个老师究竟有无水准是很容易看的出来的,因为他讲授一成的知识,腹中必定要有十成的墨水做基础。
        钟老将军今日拿顾昀当年剿匪时山林一役作例,从地形、天气、战备、兵力、形势等各个方面剖析,深入浅出,临到兴头,用手沾着茶水凭几勾画,竟描了幅沙盘出来。
       师徒两人对论到夜深,长庚这才辞别钟老回房休息。路过那位“东先生”房间的时,忍不住稍稍侧过了耳朵去听,只听那房里半分人声也无,晚饭时也没见他出来,果然江湖人士十有八九都是这种行踪诡秘的毛病。

       长庚睡到后半夜,不间断的噩梦像成群的野鬣狗撕咬着他,把他的身躯撕成碎片。
        他不时梦到那狼叼着一片鸦黑的碎衣角来,他发了疯似的去从狼吻里夺那片衣角,只见上面用金线绣着个残缺不全的“顾”字,还沾着零星血迹。过一会儿,他又看到白日那姑娘的脸,被狼围困,满脸血污,孤注一掷的眼神,那旋转的视角渐渐跟自己重合,长庚恍然发现被围困的原来是自己。

        来来回回折腾个几遍,纵使念佛经也无法让少年平心静气。他翻坐起身,按捺住胸腔里沸腾的心血,半天才将身体里狂躁的怪物强行压制下来。
        长庚觑了一眼桌头铜镜,发现自己眼底泛红,骇人的很。
        举世无双的乌尔骨,你会逐渐分不清噩梦和现实,会长成一个最强大的、暴虐嗜血的疯子。
        秀娘的诅咒声犹在耳畔,而且事实也似乎正在逐渐印证这个诅咒。
        他第一次发现做完噩梦后的眼瞳变成骇人的红色时,惊到险些扣了眼珠子,挣扎间手腕上的铁腕扣蹭过滚烫的面庞,长庚茫然地摸了摸那冰凉的铁片,好像找了点被顾昀冰凉手指抓着手腕阻止他动作的感觉。
        他告诉自己,冥冥之中有个顾昀看着他,他不会疯,一来二去,这可怕的红瞳竟渐渐也吓不到他了。
        当然,兴许也只是习以为常。

       长庚枯坐片刻,在心里将钟老晚上用茶水画在桌面上的地形图描摹几遍,烂熟于心后又看了眼铜镜,这会儿眼里红色褪去许多,看起来并不那么可怕了,于是起身拎着桌上的空茶壶,预备去大堂倒些水来润润喉。
       他刚还没走到楼梯口,嘎吱一声,东先生的房门打开了,一看长庚这模样,顿时了然于心,露出个极恰当的温和笑容,邀请道:“长庚小兄弟,进来喝杯茶?”
       这邀请妥帖又恰到好处,长庚断然无法拒绝,想着反正也睡不着,便脚步一转,往东先生房里去了。

       东先生已经悠哉端坐于桌前,手里提着和长庚一模一样的白瓷茶壶,正在向两个杯子里分注入青碧泛黄的茶水。
       见人进来,他便将其中一个杯子放在了案几对面:“在下刚回来不久,只有冷茶相待,长庚莫怪东某怠慢。”
       长庚摇头,反正也只是口渴才想去倒水,这半夜能打到热水的机会本就不大,凉茶也不觉怠慢,苦涩入口,反而压下身上几分燥热,让他整个人更平和了些。
        这房间床铺一丝皱褶都没有,看来东先生并没有睡过,他又自称刚回来,那是到底去哪儿了?
       只见他刚刚露出半分疑问神色,东先生便妥帖解释道,“东某去帮忙安排马车送那姑娘离开青龙镇了,我担心那些恶家仆再去拦截,索性救人就到底,送佛送到西。”

       长庚:“白天先生不是已经替她还了二十两银子,为何……”
        话音未落,他突然想起了从大婶口里听来的消息,原本二十两欠债也不过是托辞,那家纨绔子弟本就只是想强占民女而已,还不还钱,并不影响目的。长庚的话头便生生一转,问到:“我懂了,先生怎么做的?”
       “果然不出我所料,那姑娘雇的车行一出城,白天那几个家丁就带着人追了上来,被我收拾掉,还顺手将白天掏出去的银子取了回来,给了她们姐弟作路费,怎么样,是不是神机妙算?”
        这东先生行为举止一直端正的很,此刻有点小嘚瑟的这么一自夸,便显得没那么遥远,整个人都生动了几分,长庚听着,不由也跟着笑了一笑。
        “一夜过去足够她们出青龙镇地界,明日待她们过了江,去洛阳的路便好走了。那乡绅势力再大也是鞭长莫及。”
       长庚便问,“既然是行义举,先生怎么不叫上我?”
        东先生含笑摇摇头,“尊师那位老前辈心思透彻,什么都清楚,我做什么他一定能猜到,他既然没有开口,肯定是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长庚小兄弟来做。”
        长庚便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解释。


       长庚:“其实一直想请教,那乡绅究竟是何来头,我记得年前当朝皇上下了政令,要没收许多鱼肉乡里地主田地充公,那为何这位依旧跋扈?”
       东耳摇了摇头,惋惜道:“开始那会儿确实收了不少田地,然而朝中世族宗亲势力强盛,以往种种政令推行便遭掣肘,这次也是一样。那乡绅据称和朝中的国舅爷沾亲带故,有皇亲国戚撑腰,自然便无人敢动了。”
        世家根基深厚,历代帝王权衡之术,既要仰仗他,又要限制他,一平一衡,来来去去,许多决定便身不由己了。

        只听东先生长长了口气,感叹道:“我从前年自西北办完事,一路南下,一路见过这般困苦黎民不计其数。区区江湖中人势单力薄,有心帮衬的,也都能力有限,纵能医治百姓身疾,却难医一国沉珂,当真是难啊。”
       长庚的耳朵在听到“西北”二字时忍不住一尖,下意识就想问“你在西北见过安定侯顾昀没有”,他知道对于江湖人士而言,随意打听人行踪略微敏感,显得别有用心,便咬了咬舌尖,止住了。


       只听东先生又兴致勃勃道:“那小姑娘的倔强性情和为人处事我欣赏的紧,总觉她以后定会十分出息。我族中有个小妹,天资出众,就是我们这代中的佼佼者。家中大哥身体虚弱,我又是个闲云野鹤惯了的,小妹做家主打理事务比我们其他兄弟不知强上多少——可见这世间女子是不逊于任何人的。”
        这话题端的是天马行空,跳的太快,长庚竟一时跟不上,只得坐成个俊美的木头,叫聊兴奋了的东先生灌了一脑子奇闻异事、真知灼见。

        一壶冷茶喝完,东先生终于打住了话题,关切地注视着长庚双瞳道,“我看小兄弟双目泛红,平时可是睡眠有恙,心思不宁?”
       长庚本来已经要叫人说的昏昏欲睡,听闻这话,顿时心中咯噔一下,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只见东先生轻轻摇头,“在下虽是江湖郎中,但不会擅自给人诊断……伤病本就是隐私,没有人愿意病痛缠身,主动探求何尝不是一件揭伤疤的事?[注]”

       长庚目光定定注视着东耳,没有说话。
        “呵,好了,我自己偶尔也会失眠,这里有个香囊,放了些助眠的药物,闲暇之余自己做的,给你。”
        东先生目光温和,没有半分弄虚作假的神态,是那种专属于长辈人的关怀,长庚十分熟悉这种神情,没少在顾昀身上见到过。他的小义父虽然多数时间不靠谱,可人生中最先接受的关怀,便是来自十六。
       末了,长庚终于接过他递来的香囊,一股清淡的药香弥漫开来,长庚低低道了声谢,攥紧了药囊。



注一:原话引用自恋与制作人第九章剧情的许墨台词,非常喜欢这句话,并认为很有道理,可以作为医德原则。

庚庚环游大梁RPG的第一个小副本打通了,主角小长庚获得道具:
临时安神散x1(有效期三十天)

命格变化:
玲珑+1
谋略+1
才华+1
乌尔骨+1

成就:【失之交臂】“第一次与顾昀耳目真相擦肩而过”

没关系,和真相失之交臂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并不!x

这一章应该暗示的很清楚了,东耳是陈姑娘的二哥,东耳陈,耳音同“二”,他是陈二,也就是亲赴西北为顾昀诊治,一月方归的那位陈家神医。
陈二跟钟老相互认识吗?我设定的是不认识,虽然同为临渊阁人,但是他们不私下接触,感觉这种接近于情报组织的江湖门派,并不需要所有人都相互认识。陈先生也不知道长庚就是雁北王,并非刻意接近,只是认识了一个小朋友,觉得投缘罢了。
有个小细节没写到,就是第四章里长庚打出来的袖中丝被陈先生一肩担了这个责任,主要是他不想让更多人卷进来,这样处理起来或许更麻烦。

以上几条因为赶更有点着急没写进去,可能会对阅读造成影响,在这里点出来,以后修文认真打磨的时候会添到正文里。

顺便呐喊,评论真的加超多好感度的啊!愿意讨论剧情的都是小天使小可爱心肝宝贝儿。୧(๑•̀⌄•́๑)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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