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羽化登仙

元旦回来,等我。

【杀破狼】《少年游》·章柒

《少年游》·章柒


        兴许是这一年的炎热格外来的早,尚且四月,山间的草虫子都没开始蹦跶,人已经隐隐有几分酷暑的燥热难耐。
       长庚喜好清净,正巧临渊阁在此处的据点财力尚可,就给他安排了个独门独院的小楼。
       这处据点是个位于半山腰的庄园,对外称是几个志同道合的商户联手修的庄子,主人除了逢年过节并不常来往。庄子隐没在山间,山下人并不轻易得见,实则加上临渊阁里精通火机的长臂大师和部分跑腿的阁中人,也不过十几人,再加上个看似地位很高的钟老和一个谁也说不上来是什么身份的长庚。

        长庚从囫囵噩梦中挣扎出来时,难得没有如往常般痛苦不堪,反而刀口舐蜜般咂摸出点带涩的甘甜滋味。原因无他,大约只是今晚梦中的那个顾昀出事之前,特别有长辈架势地把他搂在怀里,教他使一具黝黑的铁弓。

        梦里他年纪还小,个头比顾昀还要矮一点。
        顾昀穿着他还是沈十六时的那身灰蓝破布袍子,脸上挂着点荒诞不经的笑意,但是手很稳,很有力。他一手把住长庚控弦的那只腕,另一只手搭紧了弓,严丝合缝地覆在少年人的手背上,叫心猿意马的长庚咂摸出点“执手相依”的错觉。
       长庚梦呓似的:“义父……子熹。”
       顾昀便从身后环住他,嘴上却使了个带点宠溺却非装出不耐烦的语气:“瞎叫什么,好好学着。”
       大约是梦境太过碎片化,他转过脸本想含笑跟他的小义父说句什么,身后一空,他猝不及防地松了手,于是那支铁箭不按他的意愿朝天蹿了出去……一头扎进那不知何时穿着鹰甲,正在天上盘旋、黑乌鸦似的顾昀心口。
       长庚耳畔嗡地一声,像玄鹰在高空飞速推进时气流划过鹰翼的尖锐鹰唳,响遏行云。鹰甲直直坠了下来,把他思维炸了个四分五裂。

       长庚僵硬着四肢,一撑床板坐了起来。手腕处顿时传来一阵尖锐疼痛,他低头一看,不知何时拉出了一道半寸的口子,正滴滴答答淌着血,糊了他满手。
       这道鲜血淋漓的伤口似乎提醒他还活着,长庚泛红的眼珠颤了两下,好像冒出个重影似的。噩梦里的惊惶被他活生生压下去,半响才勉强找回一点清醒神智。
       这一清醒,那有点重影的眼珠骤然缩了回去。
       当真像个爬回床下阴影里的恶鬼。


       长庚坐在木床的边沿,有点木然地琢磨还能想的起来的琐碎梦境,抽丝剥茧地分析,总算找到点勉强可以接受的理由。

       钟老:“不错,比安定侯第一次架鹰时强。”
长庚想也不想,本能地投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还没张嘴问,就见钟蝉花白的眉峰挑了个不同寻常的弧度,露出点“毛头小子狗都嫌”的神色。
       多……半是他那不着调的小义父干过什么不成器的事儿。为免殃及池鱼,长庚十分明智地闭了嘴。

       其实钟老不说他十有八九也能猜的出来。
       那小东西年方十四,是个学了丁点东西就觉得自己能上天的棒槌。他跟着老将军在北大营时,不过是偷学了个架鹰的皮毛,又还是半瞎一个,偷摸了具鹰就那么不着四六上了天,赶上春夏之交的怪风,鹰在空中打旋儿,小将军还是个半大的毛孩子,细胳膊细腿的顿时就控不住鹰,任尔东西南北风,他跟个大扑腾蛾子似的左支右绌,叫人看着心惊胆战。
        一堆人在校场里头昂着头看,空中两个鹰不能贴近,否则气流相互搅乱,容易失控,所以半天这群兵都没拿出个救人章程,愁的不得了。
       这要是普通棒槌,摔死他得了!
       可这根棒槌偏金贵,他是顾家遗孤,是老侯爷的独子,整个军营就没有没受过安定侯恩惠的,谁也不能断看顾昀送命。
       钟蝉听闻了这出匆匆赶来,再好的涵养顿时也心头火起,恨不得抄起鸡毛掸子替老同仁好好打一顿儿子。
        骠骑大将军也不废话,差人赶紧去寻网绳,自个儿气运丹田,爆呵一声,话语灌着浑厚内力压着劲遥遥递出,穿透顾昀耳畔的风啸,雷鸣般炸开在他耳边,一时耳根都是麻的。
       小顾昀在空中其实并没有下面人想象的那么慌张。生来比别人多向天借了三分胆,别人见他在艰难地扑腾,其实他正摸着风向试图重新把控住玄鹰。
       难就难在风向太不稳定了,这种恶劣天气里一个训练好的玄鹰也不敢贸然挑战,遑论是一个只学了三瓜两枣的半大孩子,皮上天。
       下头的兵已经牵起了四五个网绳,指望着好歹接一接,万一这姓顾的小子气力不济,玄鹰彻底失控坠下……
       钟蝉费了老大劲儿的一呵没说半点废话,他用最高效的语言告诉了顾昀恶劣天气行鹰的要点,顾昀仿佛摸到了一点方法,好歹算是在凛冽的风中勉强稳住身形。
       他束发的发带被利风猛然一刮,直接掉了,散开的发尾顿时狠狠抽了顾昀一个嘴巴,仿佛他在天之灵的亲爹出手,半点没带留情。
       小顾昀晃了晃有点疼的脑袋,顾不上龇牙咧嘴,把钢牙一咬,积蓄了半天的劲儿用上,一举从凌乱的气流手下夺回了掌控权。玄鹰不再可怜巴巴地左支右绌,打着旋儿沿着一条平稳的弧线,轻飘飘地滑了出去,消失在营外边的树林中。
       奔过去的北大营将士们,在一堆茂密的树杈上头,捡回个灰头土脸的小侯爷。最后的时刻他把握好了时机,在跟紊乱气流的博弈中一举夺魁,跌跌撞撞地撞进树林里,茂密的树冠做了缓冲,除了刮出一身七七八八的小口子,只有手腕受了点小伤。
       这小子被一群惊魂未定的下属从树顶放下来,俊俏脸蛋愣是没被划伤半点,丝毫不折损他日后的风流劲儿。

       其实钟蝉在亲眼见玄鹰坠下去的时候,是下意识心头一绷,眼前有点发黑的,但是谭鸿飞那货先他一步嚷了出来,小山似的魁梧汉子惊叫一声“小侯爷!”实在奇怪,他只得压着忐忑,直到传令兵来报,小侯爷安然无恙。
       大约每一个长辈人碰见在意的崽子遇险,第一反应都是紧张而顾不上责怪,待确定对方安然无恙之后,就开始着手收拾人了。

       钟蝉的教训是一种慢条斯理地,有理有据地教育。小顾昀被直接拎回了有点破败的安定侯府——这两年他一直住在宫里,侯府没个正经主人,只有若干安静仆人,也从来没客人拜访,显得萧条异常。
       天下若有让皇帝不那么忌惮的兵甲世家府邸,大约就是这种模样。
       他一路把顾昀领到顾家祠堂门口,顾慎的灵位和其他顾氏列祖列宗的一对比,一眼就能看出是新做的,还隐隐透着点柏木清香。
       钟蝉:“小侯爷,你地位尊贵,属下无权过问什么。” 也不能替老侯爷和长公主教训你,更不敢伤您贵体。
       “我朝伊始至今两百余年,顾家代代名将都在守疆卫土,每一任安定侯都是为了家国天下打仗。老侯爷去的早,小侯爷是顾家独子,自然要继承安定侯之威名,届时是堕了这历代祖辈积累下的名声,还是发扬光大,全凭小侯爷自己决断。”
       “小侯爷,为将者,为帅者,第一件事就是要对你自己的言行举止负责,千万双的眼睛可都指着你一人呢。为你出生,为你入死,全是将帅一句话的分量。”
        顾昀没说话,他跪在祠堂前,历代祖宗的名和义连着一个天下安定沉甸甸地压过来,压在这双稚嫩的肩头,他有点说不出话,老老实实地把自己关在祠堂里反思。


        那日长庚听钟老讲完他小义父的这番“壮举”,心里就落下个事儿,总是反复惦记起半空中的顾昀,回想起顾昀确实挺喜欢往房顶树杈上这种危险的高处钻,气不打一处来,一时几近走火入魔。
        他甚至有点发狠地想:有生之年让我逮着机会,他再爬高上低,我一定把他揪下来。
        这种思虑甚至影响到了梦境,让他在惊慌失措的情绪里,一箭把那半空中的顾昀钉了下来。
        不是我真的想伤他。
        不是。
        长庚把这个念头反复强调几遍,刻意略过了以后自己可能会发疯伤了小义父的万一,扯过一条白巾把血擦了,随意往手腕上一裹,绕了两道。
        糊着白纸的窗格还不透光,黑糊一片,大约还不到四更。长庚像想起什么似的,又去把那绷带解开,发现被划开的口子居然已经愈合了大半,泛着股磨人的痒意,只要伸手一挠就能把那正在愈合的伤口重新撕开。
       是乌尔骨。

       长庚抬着手腕枯坐在床沿儿,忽然一阵急促的敲窗声打破无声,长庚走过去把窗户打开,一只木鸟儿便跌跌撞撞,一头栽进他怀里。
        临渊阁的木鸟一般不会飞错,想来是谁给自己传的信,他没客气,上手就把木鸟肚子打开,指尖一勾,带出张皱皱巴巴的纸条来。
        长庚展开一看,是葛胖小的那狗爬字儿,他辨认了半天才明白葛胖小和曹娘子追随了然大师奔赴西北,竟是卷进了桩大案,眼下他们一举一动都被监视起来,为防打草惊蛇,只得匆匆以木鸟求援。
        求援这事儿联系临渊阁附近的人手比较靠谱,但是了然这个唯一的成年人被看的太紧,葛晨手上的木鸟只有跟长庚的单线联系,于是这木鸟跌跌撞撞扑腾这翅膀穿过了将近半个国土,传到长庚手上都不知猴年马月了!
        长庚没慌,只怕要出事早出事,要没事,一个和尚带俩小孩应该也不至于成为威胁,最多被监禁起来,纵使木鸟起码晚了一旬,再赶过去应该也来得及。

        他心思急转,匆匆打定了主意,便换了衣裳,把头发束好,小院房门一掩,离了院子去寻钟蝉去了。


例行叨逼叨:
庚庚环游大梁RPG要开新副本啦!

这一章久等了,中途准备考试去了,因为周末才考完,拖延这么久才更,非常抱歉。
时间隔得长了不写就觉得笔生,写的很忐忑……啊。悄悄说这周双更。
在我没空更的几十天里粉丝涨这么快我有点怕啊,甚至下意识想跑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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